百浪多息

他们是彼此所见过的、形形色色擦肩而过的人中,最为闪耀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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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先锋/Overwatch】【源藏】SIN 短篇一发完,回忆虐向,与官方设定有出入

雨后的山林最让人感到心安。一滴滴晶莹的雨珠在新抽出的叶芽上颤动着,从树影婆娑中穿下来的阳光透过雨珠,在铺满潮湿泥土的山地上投下一串虹彩。伴着林间的湿润香气,传来了几声稍显稚嫩的雏鸟鸣声,咿咿呀呀,小心地控诉着肚饿不满的同时又有些胆怯与不安。

“源氏!快来!我找到了!!”半藏稳稳地蹲在树粗壮的枝上,细嫩的手臂攀扶着树的主干,另一手伸长,招呼着在不远处另一棵树上的弟弟源氏。

源氏从自己的树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来到了半藏的树下,三两下爬了上去。“在这儿啊!”他看着树上的一窝小麻雀,眼睛闪闪发光。“我找到的!厉害吧!”半藏在一旁小小骄傲地说道。

“厉害!哥你最厉害了!”源氏憋着笑说道,说完就偏过头去,偷偷瞥着还沉浸在成功喜悦中的半藏。

那一窝小麻雀还是叽叽哇哇地叫着,张大了嘴,朝着源氏伸过去的小手乞食。源氏摸了摸其中一只的毛绒绒的头,转身对半藏兴奋地说:“哥!我们带一只回去吧!”

半藏摇了摇头。“不行,他们属于这里,而不属于我们的鸟笼。而且,他们的妈妈看到自己的孩子不见了也会难过的,我们不应该拆散这个美好的家庭。”

源氏失望地唉了一声,低下了头,眼神死死定在小麻雀细细滑滑的绒羽上。

“但是,”半藏伸手捡起窝里的几片羽毛,说道,“我想羽毛应该可以拿吧。”说着,他把羽毛放到源氏的下巴上挠了挠,惹得源氏一边笑一边往后一躲而掉了下去。

“源氏!你没事吧!”半藏吓了一跳,也跟着跳了下来,蹲在躺在地上的源氏身旁。“源氏!”他慌忙要把源氏抬起,但源氏却突然一跃而起,夺过半藏手中的鸟羽要挠半藏的痒痒。

“哈哈哈,被骗了吧!”源氏拿着羽毛一边逃跑,一边还回头对着半藏做鬼脸。

“你给我站住!!”半藏气愤地喊叫着,追了上去。

······

 

几束刺眼的阳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里照在木制的天花板上。

半藏怔怔地看着那天花板。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在榻榻米上平铺开来;精心修剪的胡子上沾了酒液,相互黏连在了一起;浴袍的领子张开着,露出坚实的胸脯和左臂上若隐若现的神龙;腰带松松的没有解开,从浴袍下摆伸出两条光滑白净的腿。一旁,是稍显凌乱的外衣,被胡乱地堆在地上。还有一方矮几,上面放着小半壶昨晚没喝完的酒。

刚才是梦啊······果然喝醉了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

后山好久没去了,问问源氏要不要去一起踏青吧。说不定这个时候还能见到麻雀巢。但是上树这种事还是让源氏去干好了,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乱来。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整理好衣服,走到房间门口,拉开了木门。

一旁早已候着了的侍从忙说道:“家主大人,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是给您端上来还是?”

“嗯。”半藏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心不在焉地答道。他径直走向源氏的房间,刷的拉开房门。

里面只有一张床垫,上面叠着整整齐齐的衣服。

“源氏呢?”半藏回头问道。

“家主······”侍从张了张嘴。旁边的侍从戳了戳他,小声道:“上次我说过了,这次到你了······”

半藏皱了皱眉。“怎么了?”

侍从长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家主,源氏已经死了。”

半藏垂下了手,眼睛呆睁。

没错······我亲手,杀了他,杀了我的弟弟。

 

半藏时常会忘记源氏已经死去的这个事实。他醒来之后,便会问侍从源氏去哪了,或者试着打电话给源氏。然后侍从再告诉他源氏已经死了,他就会在道场静静地坐着,有时会坐一整天。

道场的正中刀架上放着一把刀,虽在刀刃上有一缺口,但其锋利的刀刃仍然像是凌冽的雪峰尖顶,闪着冰冷的光辉。半藏杀了源氏后就再也没用过这把刀。上面的血迹已经拭去,心里的伤口却永远不会愈合。一尘不染的道场也是,已经修缮完整的露台栏杆也是,都与那鲜血染红的“龙头蛇尾”没什么两样,是擦也擦不干净的。

就算他现在成了家主,能够掌控整个岛田帝国,这些给他带来的,也远比不上他为了这一切所失去的多。

就算他现在坐在这无人的道场里,他也还是能听到元老们的叫嚣声。

杀了他!

大逆不道!

这是你的责任!

你不想做家主了吗?!

兄弟乱伦,不能容忍!!

“不,你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半藏抱住头,愤怒地喊叫着,最后逐渐演变成了哀嚎,像一匹受伤的孤狼。

这里曾经是他幼时与源氏玩耍的地方。他们会爬到道场二楼的露台,坐在露台边缘,四条细细的小腿在空中晃悠着;或者是比赛胆量,看谁敢伸出去的身体更多。青年时代他们也常会来这里。源氏总是在夜里翻着墙偷偷回来,而半藏总能在他下墙的地方抱着胸看着他。

“哥!”源氏咯咯地笑了起来,从墙檐上跳下来。

“你知道你回来晚了吧?”半藏冷冷地说道,“又去哪玩了?”

“你知道的,无非就是门口的游戏厅或是山下的酒吧。”源氏眨了眨眼,“别生气嘛。我知道我回来迟了,但是你会帮我的吧?”半藏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不长记性!这是最后一次了!”

源氏摸着被敲的地方,却露出了憨傻的笑容。“知道了知道了,最后一——次。”

半藏绷着脸,转身便走。源氏跟了上去,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我今天带了清酒回来!还有——当当!草莓蛋糕!”他把手里袋子中的蛋糕盒拿了出来,在半藏面前炫耀地晃着。半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这可是草莓蛋糕哦!别说你不喜欢。”源氏更变本加厉地把蛋糕盒子凑到了半藏的鼻子下面,嬉皮笑脸地说着,“我们去道场二楼吧,那里不会有人看到我们。”半藏一把抢过蛋糕,点了点头。

满月刚好悬在露台边的隔窗上,银白的月光直直照在半藏和源氏垂在空中的腿上。半藏拿着小勺子,一边吃着草莓蛋糕,一边露出满意的神情。源氏则把酒倒在杯子里,然后也拿着勺子开始吃草莓蛋糕。“下周是希子的生日聚会,朋友们都要带自己的女朋友去——”半藏转过头来看着他,他继续道:“哥哥愿意陪我去吗?”

半藏又把头转了回去。“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那哥哥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半藏瞪了他一眼,道:“玩笑不能乱开,源氏。”

源氏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定定的看着他。“不,半藏,我没有在开玩笑。”

半藏看了他几秒,把手中的草莓蛋糕放在一旁,从露台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在道场温软的地板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哥——”源氏慌忙把东西都装在袋子里,追了上去。

 

他的眼泪几乎就要流出来,但是他不会让自己哭。岛田家的家主不应该哭。他只能静静地坐在自己用来手刃兄弟的名刀面前,静静地凝视着那刺心入骨的刃尖,静静地忍受着这痛苦的折磨。

待他离开道场,已经是到了下午了。他的脾气时好时坏,侍从们都不敢接近他,而只是远远地在后面垂手而立。他要吃午餐,侍从们便不敢出声地把餐食端到他的房间里,再站在房间外等候他的指示;他想出去转转,侍从们就在他之后30米处跟着;不过他大部分时候还是会去训练场,这时侍从们才能松一口气,在训练场外面坐着休息一会儿,闲聊些许。

“家主这样古怪,你们侍奉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啊。”新来的侍从感叹道。从半藏小时就跟着他的侍从却摇摇头:“不,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完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训练场里却是完全没有声音——只有箭矢刺破空气和其穿入木质箭靶的声音。半藏小时候与源氏天天在这里训练,兄弟俩都学习刀法和箭术。半藏因为比源氏要大三岁,总是在各方面都领先源氏,每次对抗训练都是半藏胜利。源氏这时便会瘫在地上大喊:“为什么?你这个哥哥老是欺负我!等我长大了就一定把你打到在地上求饶!”半藏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在源氏死后就再也没有用刀,而是把弓箭作为了主要武器。他射出一箭,正中靶心;又射出一箭,射穿了之前的那一枝箭,把箭靶射成了两半。

这就像三年前的那天,他两箭刺在了源氏的右臂上。源氏的右护臂被血染成了黑红色,但他仍没有拔出刀。“拔刀吧,源氏!今天我们总有一个人要死的。”半藏扔下弓,拔出自己的刀对着源氏。源氏苦笑着,颤抖地拔出了刀。

半藏怒吼着冲了过来,举刀劈向源氏。源氏举刀挡下,又跃起躲过下一刀。半藏的进攻如狂飞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朝源氏猛扑过来,而源氏只是躲和抵挡,任凭对方的刀刃划过他的脸孔、手臂、大腿。没等他能有喘息的机会,半藏的刀刃又虹雷般袭来,他只能举刀硬接,僵持着不让半藏的刀劈下来。“不要再躲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不是我们点到为止的练习!”半藏怒目圆瞪,似是为源氏的避而不战感到生气。他刀刃一转,在源氏的左腿上划出一道血痕。

“哥······”源氏望着半藏,眼里噙满了泪水。

“不要叫我哥哥!”

源氏忍着剧痛连着重重砍下两刀,半藏举刀格挡,金属相互撞击,迸出几星刺眼的火花。在半藏手臂因格挡而被震开露出破绽之时,源氏一记飞踹直冲半藏胸口,把他踢到了护栏边缘,使护栏从中间断了开来。源氏要赶上去再补一刀,可当他的刀正要斜劈而下,半藏冷静中透出惊恐的眼神却让他犹豫了。

哥,你也,怕死吗?

只是几毫秒的停顿,已经足够让半藏挡下他的攻击。在半藏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横斩了源氏的胸腹。

“哥哥······为什么······”源氏跪倒在地,喷出一口咸腥的血。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出血来,浸红了木质的地板。

“你必须死,这是我要成为家主必须要完成的责任。”半藏走到源氏的后面,将冰凉的刀刃贴在了他的颈上。

“可是······我也是岛田家的一员······我是······你的弟弟······”源氏的头往后仰,那双曾经活泼快乐的棕色眼睛现在变得通红,瞳孔放大着,直愣愣地盯着半藏的眼睛。

半藏的手开始颤抖。他的刀落在了地上,哐啷一声,溅起了源氏的鲜血。

“源氏······我······我也不想······”

“我······再最后帮你一个忙吧······”源氏挤出一个笑容,气若游丝。“永别了···哥哥······”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出护栏,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源氏!!!”

殷红的血迹仍在,人却已不见,只剩下一根麻雀的羽毛。

 

“不!!”半藏喘着粗气吼道。面前的箭靶已经被他打的稀烂。

他向后仰躺在了训练场松软的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要从回忆中把自己拉回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你应该保护源氏的,而不是杀了他。

你是谁?

半藏对着头顶的天空,直直地射出一箭。他闭上眼睛,听着箭划过空气的声音。他知道过不了多久这支箭就会把他的脑袋钉在训练场的草地上,然后侍从们会发现,然后为他举行盛大的葬礼。

会有人为我而悲伤吗?

真正会为我感到悲伤的也许只有源氏,那个已经死了的人。

源氏的声音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哥!”

“哥哥。”

“别生气嘛。我知道我回来迟了,但是你会帮我的吧?”

“没事,算在我头上吧,反正我也不缺这次惹他们生气了。”

“为什么······”

“永别了······哥哥······”

我马上就来见你了,源氏······

······

不。

他一侧头,箭倏地落在他眉心刚才在的位置,划断了他的一缕长发。

“家主!”侍从惊呼道。

半藏缓缓地站起身,瞪了侍从一眼。“闭嘴。”

他不会自杀,因为死亡对他而言是逃出牢狱。

 

夜晚与水原家族的人有一宴会。半藏在宴会上表现得十分得体,风度翩翩,当满脸堆笑的水原家长子过来敬辞时也回报以完美的笑容。而当他暂时离席去厕所,镜子中映出的他俊朗的脸,却失去了笑容,嘴角疲惫地垂下,目光惶惶地不知看向何处,眼皮也像是蜡像一般,仿佛无法眨动。

当家主······就是这种感觉吗。半藏看着自己的双手,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点。金制的水盆就像他加冕为家主时所用的一样,只是缺了岛田家特有的双龙雕饰。那时的金盆,盛满了水,半藏的血滴滴洒入,在水中渗开。元老长表情严肃地站在他面前,念道:“岛田半藏,岛田家的第十四代长子,已完成了家主的试炼,除去了触犯家族铁律的次子。现在南风神龙和北风神龙的见证下,赐你以家主之名。”一旁的元老为他刺上神龙的刺青,直到他们完成,半藏都没有说一句话。仪式结束后,他也只是淡淡地向元老们鞠躬致礼,便走了出去。

早在外面等候的谋士们都围了上来,殷勤地笑着祝贺半藏。半藏却没有笑。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径直离开,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谋士思忖着是什么能在这样的大喜时刻让他们的家主如此低落。

“少······不,家主大人,您今天不开心吗?”为半藏端来晚饭的谋士问道,以期能探得一点口风。半藏微微点点头。

“为什么呢?您不是一直期望着成为家主吗?”

半藏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不是我期望,是你们期望。若说我以前还是有所追求的话,现在我已经不那样想了。”

谋士背后满是冷汗,他忙赔着笑,逃也似地跑出了半藏的房间。

 

饭食吃完后,几个舞妓上来为他们表演。起先半藏还是安然地坐着,但当那些舞妓开始走上席来坐在宾客的大腿上时,半藏婉言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并解释说自己有些病恙,需要早点回去休息。别的宾客已经开始享用饭后的“加餐”,对半藏的离去并不在意,只是点点头示意侍者引半藏出去。

回到岛田城自己宽敞的房间后,半藏命人温好一壶酒,坐在几案前,一杯又一杯地、沉默不语地喝着。他眼前的烛光越来越远,摇晃着,跳跃着,逐渐变成两个烛灯,三个烛灯······门外透进来的光也越来越暗,墙壁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醉罢,醉罢,醉了便能见到······

迷迷糊糊中,源氏牵起了他的手,把他从黑暗中拉了起来。

“哥哥。”源氏有些傻乎乎地笑着,挠着自己的脑袋。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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